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命犯桃花[出书版]_分节阅读_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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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以为我懂你们眼神交流的意思,还是懂那些投向你的爱慕眼神?」范清池看著他眼睛缓缓问道。

邵云与他直视,黑眸中隐隐一股锐气,低沈地道:「明诺是我朋友,如果你不当他是朋友,也请尊重我的朋友。」

他从不允许自己人前失态,动怒之时也要端雅,范清池无数次取笑过他这般太辛苦。

他一说完周围空气骤然冷了下来,范清池一眨不眨地看著他,他的眼眸很黑很亮,明澈如水,像是月光下的寒潭,冰冷而幽深,没有以往的热情暧昧,也没有委屈受伤,有的只有平静冷然。

「你真叫我失望。」范清池捏住邵云下巴,「姓铁的都不生气,你倒是会替他不平,从小到大你每次都向著他。你知道尊重朋友,爱护朋友,我也是你朋友,你怎麽从来不为我不平,不爱护我?」

邵云不悦地紧抿著唇,幽深眸中光芒变换不定,半响开口:「我怎样做才叫爱护你?」

范清池突然笑起来,如云开雨霁後一抹阳光照在桃花枝头,恣情色豔,动人心魄。他手指暧昧地划过邵云嘴唇,眼神越发幽深,语气柔得勾魂:「我开心的时候你要亲吻我,我不开心的时候你也要亲吻我,我想要的时候你要爬上我的床,我要的爱护就是这样的。」

邵云眼中闪过千头万绪,最後归於平静,抓住他流连唇畔的手,淡淡道:「今天的游戏就到此为止吧。」

「嗯,到此为止。」范清池嘴上这麽答应,手却环过邵云的腰肢,脸埋在他胸口,语气疲倦而萧索,「这个游戏我已经习惯了,可你总不愿陪我玩,一个人玩太寂寞,我想戒掉了,今天是最後一次。」

一阵清爽的风吹来,拂起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发,邵云突然觉得全身发冷,手脚冰凉,许久後才轻轻道:「好。」

范清池从他怀里抬头,脸上笑意灿烂,眼中流光溢彩,抓起邵云的手,道:「那我刚才说的你就忘记吧,当什麽都没有发生过。」

「不必你说。」邵云抽回越加冰冷的手,「赶了那麽久的路,不累吗?回去休息吧。」

「你也休息下,晚上我们去逛夜市。」范清池好像没察觉到邵云的变化,在一句话结束他们多年暧昧之後还能提出晚上一起去游玩娱乐,随後还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邵云看著他离去的背影,一丝酸楚从鼻端延伸到胸口。

他不再满足於自己所能给的用友情粉饰的压抑晦涩爱情,自己还在漫无边际的苦海里挣扎的时候他已经决定上岸。

他曾经悄悄地希望范清池先放弃,这个时候终於来了,他又隐隐对此颇感失望。其实这样有什麽不好?他一辈子不能抛开伦理道德的桎梏坦荡地去爱他,他刚发现自己的感情时有多麽的惊慌失措,随之而生的负罪感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。

他设想过他们在一起的後果,他的家人会以他为耻,会将他逐出家门,甚至会杀了他这种罔顾人伦有辱门风的逆子。而作为他情人的范清池也会同样遭到鄙弃,他的家人会想尽办法要他离开自己。即便两人偷偷摸摸地在一起,也免不了怕被撞破的担忧,他不想活在担忧里。所以他宁可压抑自己的感情,假装不明白清池的挑逗暗示,也不愿忧心忡忡愁眉不展地和他一起为他们的将来担忧。

能做朋友做兄弟,能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就该满足了,不是吗?起码,能知道彼此过得还好。

有什麽好伤心的?这种滋生在友情边缘的同性之爱只会毁了他们彼此,单纯的做朋友共赏璀璨星河不也挺好?为什麽觉得全身发冷?为什麽觉得心口空荡荡的有风吹过?他不在乎被暧昧侵蚀过的友情,能摒弃其中的阴暗不是好事吗?早就知道没有什麽东西会永远不变,为什麽竟然会有点……生气?会觉得被丢下被遗弃呢?

「小云,做我娘娘吧,我会一直一直只对你一个人好的……」那稚嫩娇甜的童音从灵魂深处传来,好远好远……

「清池,别……」微微的风吹散了他的低喃,将他内心那片繁美的桃花吹得落英缤纷,现在是夏天了,桃花早落了啊。

范清池回房後躺在床上闭目养神,小云总说他爱骗人,但那个傻瓜明知道他什麽秉性,还是每次都被他骗。其实刚才说的话并不都是假话,一个人的独角戏太寂寞,他知道小云爱他,可他爱得那麽小心那麽自持,被控制著的爱情、生长在理智夹缝里的爱情满足不了他。他不要偶尔见一次面,不要暧昧的小动作,不要每次看他转身离去的背影。

刚才,小云很伤心吧?他的手都是冰凉的。只是,这种不伦不类的关系必须结束,要麽是纯粹的友情,要麽是单纯的爱情。好不容易找机会和他一起离开金陵,离开家族的羁绊,让小云可以抛开一切束缚静心思考自己想要的,这时候不把握什麽时候把握呢?所以小云,别怪我欲擒故纵让你伤心。

他耳力极好,这麽躺在床上胡思乱想,还清楚地听见隔壁的开门声,起初以为是下人送茶水来,凝神一听才知道是铁明诺去看望小云,两人只聊了几句,铁明诺见小云面色不好便告辞离开。范清池走下床开门,只见铁明诺正举起手准备敲门。

「就说范兄是小弟知己啊,我还没敲门你就开门迎接了。」姓铁的伪君子一派斯文儒雅地膈应范清池。

范清池做个请的手势邀他进屋,也酸他一句:「不继续陪那两位美人了?铁兄花丛里待久了,身上有股花粉的味道。」

「美人固然重要,但朋友更重要,我看小云似有郁色,不知怎麽回事,之前见他还好好的呢。」铁明诺撩起衣襟坐下,笑眯眯地看向范清池。

「可能天气太热的缘故,你知道他向来怕热。」范清池看向窗外微微摆动的竹枝,太阳下山了,暮色渐渐降临,黑暗很快会袭来,将一切笼罩在未知里。

「小云全身发冷,如坠冰窖,似乎不是怕热的缘故。」铁明诺手中折扇轻摇,一派闲散模样,却极为认真地注视著范清池的反应,小云虽然力持镇定,但他这老朋友还是在他眼里读出了悲伤绝望,能让他有这种心情的只有这个奸商了,他们怎麽了?不可能是吵架,吵架不会这麽严重,那是这个奸商决定放弃这段不伦之恋了?一直以为他是冬天的洋葱──根枯叶烂心不死呢,怎会这麽容易就放弃?

范清池闻言猛地站起来,握住拳头瞪铁明诺。全身冰冷?这家夥摸过小云全身了?色胚,登徒子,亏他和小云当他是好朋友,居然乘机吃豆腐占便宜,小云是他摸得的吗?

铁明诺被他瞪得莫名其妙,奸商这眼神活像看觊觎自己妻子美色的色狼,他不就是拉了小云的手又探了额头测体温吗?至於吃这麽大的醋?不过这也表明他没打算放弃,他爱小云爱到骨子里,要放弃的话承受的不是刮骨抽髓之痛吗?

「别激动,小云现在没事。」铁明诺终於受不了他这样居高临下的逼视,把他按坐在凳子上。

范清池阴森森地磨牙:「现在没事,难道以後会有事?」

「俗话说喜伤心、思伤脾、忧伤肺,人有七情,所以才会伤神伤身。人说情深不寿,小云外表看来寡淡,其实是我们几个中最重情重义最容易钻牛角尖的,说不准就因为某人的有意试探而伤透五脏六腑呢。」铁明诺有意说重了吓唬他,他下午被这奸商奚落,虽然没小气到想报复他,但也琢磨著给他点教训,这人利用他名声发财还敢乱吃醋有意找他茬,不惩罚下对不起自己。

范奸商手中的青瓷茶杯杯壁上多了几道裂痕,他看著铁明诺,前所未有的严肃:「我们是同一种人,为达目标手段尽出,所以你能猜到我的计策。那麽你也应该理解我,这麽下去,即使再等二十年我和他也还是会站在原点,那样我会发疯。」

「我理解。」铁明诺拍拍他肩膀,如果小云痛苦,奸商会更痛苦。难为这人二十年痴心不悔,他其实很佩服、很羡慕,若他爱的那人对他有奸商对小云这份痴心和良苦用心,他也不枉此生了。

第三章

晚宴设在白兰厅,四桌三十多位江湖客,介绍身份互相寒暄就花了一盏茶功夫,来者除了武林盟主温情和费家三公子费清岚外范清池没一个认识的。

温情看见费清岚略微尴尬,他当年与费四小姐费清韵一段恋情因他的花心而告终,虽然费四小姐如今已经觅得良人,始终觉得愧疚,便没与他同桌。

邵、费、铁三家是世交,三位公子自是坐在一起,范清池见了与自己同一级别的奸商,打算交流一下赚钱之道。铁明诺见了费清岚微有些诧异:「宝宝怎麽没跟来?」

他口中的宝宝就是范清池《有匪君子传》的主角之一,江湖第一才子费清音。

「小猴子在收到请帖的前一天离家出走了。」费清岚苦笑,「娘被他气得跳脚,说等他回去要给他套上脚镣手镣。」

「哦,这孩子也太恶劣了,没一天消停的,净惹大人操心。」铁明诺微笑著摇摇头。

「可不是,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。」费清岚口气宠溺。

范清池心道幸好那小魔王没来搅和,那小东西每次见了他都敲诈勒索,小家夥的格言是铁公鸡身上也得拔毛,他的目标就是把铁公鸡变成秃尾巴鸡。

邵云坐在费清岚右侧,轻笑道:「清音赤子之心,所行即所想,又常有奇遇,是个让人羡慕的人。」

一个单纯的快乐著的人,天性乐观固然是一方面,另一方面也要有这样的环境。

「小云你不知道,凝碧峰少有安宁,清音随著自己的思想爱好飞呀飞,可怜我那爱操心的娘拿著鸡毛掸子追呀追。我们几个帮谁都不是,做儿子难,做兄长也难,所以都不敢回家啊。」费清岚笑得像朵盛开的百合,清幽雅绝。

听见的几个都笑起来,范清池道:「难怪那只小猴子轻功那麽好,原来是伯母锻炼出来的。」

「宝宝最拿手的是厨艺和轻功,两项技艺都是因慕容姑姑而成。」铁明诺说到「宝宝」的时候眼中又出现了下午那种温暖柔和的光芒,那是从内心深处散发出的温度。范清池眉梢一挑,难道明诺和他一样也爱男人吗?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多心,费清音有种奇特的魅力,让人忍不住从心底疼爱,明诺看著他长大,疼爱之情绝不亚於他几个兄长,谈到他神情不一样又有什麽了不起,小云以前说过,明诺喜欢女人。

「孝顺的方式有许多种,清音的方式就是供好伯母的胃,有意做些顽皮的小事让伯母操心,让伯母生活不无聊单调。」范清池倒了杯酒,一饮而尽。

邵云眼眸一动,看著他没说话。费清岚笑起来:「我终於明白范兄为何能写出《有匪君子传》了,你太懂人心,为此当浮一大白。」

范清池哈哈一笑,与费清岚酒杯一碰,掩袖仰头饮尽。

「少喝点吧,你喝多了身上会起红疙瘩。」邵云在他耳边小声叮嘱。

「我今天高兴,来,也敬你一杯。」范清池为自己和邵云斟满酒,举起酒杯看著邵云,真想这杯酒能绕过小云的臂弯喝。

「为我们二十年的交情干杯。」

范清池先干为敬。

「敬我最好的朋友。」

范清池再敬。

「这杯敬我们急公好义的邵二公子。」

范清池三敬。

「范兄乃小弟生平第一知己,小弟敬你一杯。」铁明诺见范清池又想灌邵云酒,忙替他挡驾。

费清岚心道这几人今天是怎麽了,他平素与范清池邵云接触不多,不知两人感情纠葛,此时细细观察,渐渐明了,果然是剑不伤人情伤人,范清池这种打不死的蟑螂、脸皮厚的奸商也能被情所伤,难怪有人称情为孽。他向来心思敏捷,观事透彻,立即决定旁观而不参与,让这几人瞎搅和去。

不知多少杯下来,范清池已经不胜酒力头昏眼花,捧著邵云的脸道:「别晃来晃去啊。」

众人都知他醉了,邵云告个罪,扶他回房。

范清池下了席闹著要去逛夜市,邵云皱眉道:「你是不是有意喝醉的?」

范清池严肃地纠正:「我没醉。」

邵云不再理他,进房撑上灯,把他扶上床盖好薄被,静静地看著他。微醉的他闭目而憩,合上了宝石般流光溢彩的双眸,面庞上泛出浅红色泽,在烛光照映下,如淡粉的明珠泛著浅浅的光芒,显出一种奇异的温柔、宁和的美。

邵云伸手覆上他微烫的面颊,他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清新凉意感到舒服,轻蹭著他的手,口中微微喃呢:「小云,小云。」

「你总让我无可奈何。」邵云没有抽回手,「你在想什麽呢?欲擒故纵?我若可以放开一切爱你,又何必这般作态让你费尽心机?我不能毫无顾忌与你一起,你这麽迂回算计也是枉然。」

邵云毕竟是了解范清池的,初时的悲伤绝望过後已经明白范清池的用意,他若要放弃也不会是这时候。岳老爷子说他好事将近,他显然认为这好事是他们之间的事,等待多年的铁树终於要开花,这成精的奸商怎麽会在这时候砍树?

「不是我不想和你一起为这份感情努力,只是冲破那重重障碍有太大的困难,那样我会让太多太多的人失望,可是我已经习惯了不让家人失望,我这一生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你。我不好,不值得你如此待我,你放弃我吧。」邵云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,也不管范清池听见听不见,继续道,「你家九代单传,香火不能断在你这代。」

他性子清泠,向来不多话,如今一下对著个醉鬼说这麽多,自己都觉得诧异。听范清池均匀的呼吸声,知道他是睡熟了,抽回手有些伤感道:「下午是我不好,误会你了,朋友的相处方式也有很多种,你和明诺是习惯了针尖对麦芒地斗嘴。你可以做任何人的知己,而我却不是你的知己。我和你不般配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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