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凤还巢_分节阅读_7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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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先生:……原来如此。

瑶芳笑道:“先生不必担心,听我的,错不了。明日我便与太太讲,先前书生不忿,险些要烧了我家书铺,须得及早想办法,再遇着危险的时候,能将些贵重的东西搬运出来,免得折损了。买几条小船,好走水路。”湘州府临水,亦有活水通往城内。书铺为防走水,也是临河而建。

张先生叹道:“我昔年便说,小娘子聪明才智是够用了的,所缺的不过是读书太少。于今偕矣。”

瑶芳道:“是先生教得好。”

张先生摆手道:“我再润色一下,便递上去吧。湖广道御史,要换人了。”

瑶芳道:“换来的这个人,必是简在帝心。不过家父倒不必很巴结于他。”

张先生笑道:“是极,是极!还是小娘子先前定策高明。”

师生俩说一回话,张先生草拟奏本,瑶芳去向韩燕娘汇报,买船、雇可靠的船夫。

宋掌柜等皆以为是用来防贼,却不知道瑶芳的用意是来逃命。宋平在湘州府混得熟了,私下里买了两条快船,就停在书铺后面的河面上,号称街巷过窄,车行不便,故而雇了船搬运书籍、纸张。船造得十分结实,船上又存了些米面、柴炭一类,又在船舱里藏下了些细软。

两艘船交割完毕,朝廷对湖广道御史的处置也出来了——革职,发还原籍。又新委派了一位湖广道御史前来,新御史姓赵名瑜,今年三十五岁,是先帝朝的榜眼,少年进士,官运亨通。

就在贺敬文依着惯例,往巡抚衙门那里见他的时候,韩燕娘临盆了。瑶芳是有经验的人,却与丽芳一样被隔绝在外,罗老安人亲自坐镇,也不管外面三个孩子急成什么样,全不许踏进院门一步。三人等了大半天,里面传来婴儿宏亮的哭声——贺家小儿子出现了。

全家一片喜气洋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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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在巡抚衙门里应付新御史的贺敬文心神不宁,并不知晓自己又添了一个儿子,只觉得这个新御史让人不太舒服。赵瑜相貌堂堂,心思是够用的,然而看谁都像是在看笨蛋。更让贺敬文觉得不舒服的是,赵瑜是个进士,他是个举人,要拿科考来说,他在赵瑜面前还真就是个笨蛋。

赵 瑜是带着皇命来的,不止是为了填坑,也是为了看一看楚王究竟有无反意。临行前,皇帝给了他一个秘密的任务,同时也给了他一些特权。本朝军、政分开,地方官 虽然傲视武人,却不能轻易调动士卒。赵瑜身负皇命,若楚王果有不妥之处,可就近调动驻军。当然,事先最好给他打一个报告。

赵瑜知道贺敬文,这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棒槌,总是做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。说他一心为民呢,倒也不算是吹捧他,譬如流民之事,赵瑜就知道,皇帝是很欣赏他的。然而他又会做很多怪事,譬如在贺敬文赶到之前,本地之巡抚已经向他介绍过了本省的几位知府的特点。

这位贺知府,在湘州府聚了一群书呆子。他嫌书生们“蠢”,于是就招了一群更蠢的来。一个个脑袋方方,走路的步子都像拿尺子量出来似的,言必孔孟,行动循礼,活似一群木偶。真是物以类聚。

赵瑜倒需要这么一个傻子,太精明的反而容易坏事。只是知道了贺敬文的丰功伟绩之后,他就再没办法把贺敬文当个正常人来看待了。笑也带着一丝丝的戏谑,说话也带一点点诱哄,弄得贺敬文不舒服极了。

更让他生气的是,从巡抚衙门赶回湘州府,正看到了他十分欣赏的赵琪。赵琪这名儿看起来跟赵瑜像是弟兄俩,其实没有十八代以内的亲戚关系,籍贯更是相隔三千里。赵瑜令人讨厌,赵琪倒是勤奋上进。

可眼下这是什么情况?!贺敬文睁大了眼睛,看着赵琪从王府街里出来!送他的还是王府的人!

楚王府不在省城,反在湘州府,贺敬文因不喜楚王,对楚王府都是绕道走的。奈何一个知府,一个藩王,府衙与王府的位置必是靠得颇近的。从正面的城门到府衙,纵绕得过王府,也要经过王府街。

【tmd的小畜牲!不好好在家温书备考,居然勾结藩王!混蛋!】贺敬文看得分明,赵琪与王府长史有说有笑,勾肩搭背,跟八百辈子有缘的亲兄弟似的。这可真是太让人生气了。

恨恨地一跺脚,轿子晃了两晃,贺敬文大声道:“回府!”真是事事不顺心!

☆、第63章 操心的父母

????韩燕娘顺利地产下一个男婴,阖家上下都很欣喜。罗老安人很想再添一个孙子,一旦如愿,看儿媳妇也顺眼多了,忙上忙下地吩咐炖种种补汤给韩燕娘吃, 又指点管氏如何看孩子,忙得不亦乐乎。丽芳比她更忙,又要管束仆妇们,又想跟祖母学一点常识,还想安慰安慰继母——生孩子的时候丈夫不在身边,总是不太好 的。

一片忙碌之中,贺成章与贺瑶芳兄妹俩就清闲了许多。两人分别下令,自己身边的仆人皆不许乱走,不要添乱,以方便丽芳管理家务。他们两个却一人一张摇椅,在清凉的秋夜里坐在贺成章的院子里看星星。

秋高气爽,天空也分外明朗,天还没有完全黑透,满天星子似在眼前,令人如置身九天之上。两人听到欢呼声后,只看了一眼小婴儿,便被赶了出来。贺成章将妹妹叫到自己这里安慰:“小孩子还小,听说不能见风,等长大一些你就能看啦,不在此一时。”

瑶芳笑道:“我知道的,明天等娘醒了,我们一同去看。”

贺成章想了一想,看看妹妹的侧脸,清清嗓子,问道:“书坊那边,还好?”

这声音……好像有心事,瑶芳眼角瞄了他一眼,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,看着星星点头:“嗯!”

贺成章回忆了一下父亲说话时的声调,张张口,又甩甩脑袋,赶紧将贺敬文的样子给甩了出去。重新回忆了一下曾有数面之缘的容尚书的作派,再清清嗓子,先夸赞一句:“大家都说你将书坊打理得很好。”

瑶芳见他硬装大人的样儿、端着摆着的谱儿,就知道他有话要讲,前太妃深谱诱人说话之术,取笑道:“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。说,你打什么主意啦?你要读书的,不能给你看太多话本子。”

贺成章满眼无奈,星光下,眼睛里带一点点宠溺地道:“你呀,想到哪里去了?”看着妹妹一张嫩乎乎的小脸儿装大人样儿地说不许看话本要读书,贺成章有点脱力。

兄妹俩都打了一个寒颤:他/她这么点年纪装大人,还拿我当小孩子,真是太违和了啊!

瑶芳作戏本领很高,装个懂事的小孩子不在话下,可惜她哥哥的心里,她该做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。她一旦太懂事了,贺成章觉得十分对不起她——本该护着妹妹,叫她什么都不用操心的。

兄妹俩对着哆嗦了一阵,贺成章先绷不住了,继续咳嗽两声,想想寒暄也寒暄过了,夸赞也夸赞完了,该说正事了:“我想……回乡县试去。”

瑶 芳对科举之事并不熟悉,只知道规章流程,对贺成章的水平心里却没底:“你湘州读书,要回家里考去?听说老家那里的书生读书厉害,考试也很厉害。先生也比湘 州这里懂得多。”还有年龄,贺成章今年十二,今年的县试是赶不上了,要明年早早返乡去考,十三岁,能考中秀才么?

纵然对科考之事不熟,瑶芳也知道,十三岁的秀才,那是相当难得的,哪怕是文风昌盛之地,也少有这样的人。瑶芳看话本、自己写话本,凡书“年十二/十三/十四,入庠/为庠生(中秀才)”的,那就等于说这人是读书上的天才,少年英杰,前途无量。

贺 成章呢?瑶芳知道这个哥哥书读得不错,要说他十三就能做秀才,瑶芳是不敢打这个包票的。上辈子,种种原因,贺成章的科考被耽误了,十三岁上就死了。压根儿 没有个对比的。瑶芳就怕十三岁是贺成章的一道坎儿,生怕他诸事不顺。再者,就算十三岁考中了秀才,也只是听起来好听,很难十四中举人,隔年再中进士。秀才 并非考中了就一劳废永逸,隔上数年还要再考评一回。如此,不如多学几年,将根基打牢,然后一气呵成。纵然不能一路顺风,至少不会因年少成名,此后难有进 益,以至抑郁成疾、失了进取之心。

贺成章听她这么问,就知道她懂这其中的门道,笑道:“张先生也是我的先生呀。放心,我的书也不是白读的。张先生原就在老家开馆教书,他说我有八、九分的把握,那就差不多了。”

瑶 芳沉吟良久,问道:“明年是大计之年,爹是要上京的,张先生与谷师爷,一个跟着爹,一个得留下来看着府衙。你,独自回去?”眼看楚王步步紧逼,连书生们都 向着他,湘州的局势紧急,瑶芳倒是很想让贺成章避一避。贺成章不能陪同,则要韩燕娘带着全家走避,也是可以的。贺成章考试、丽芳相看人家成婚……林林总 总,耗个二、三年,楚王反了,家就保住了。只有贺敬文是没办法脱身的,他得留在这里,瑶芳想留在这里陪他,至少自己安排了一些退路。

贺成章笑道:“我怎么会是独自去呢?家里事多,总要有人打点的。”

瑶芳点点头:“那就行。”

贺成章这才说到正题:“那……明年开春我走了之后,家里你多照看些啊。”

这话说得有点怪异啊,瑶芳试探地叫了他一声:“哥?”

贺成章严肃地道:“你记着了,下面的话,不许说出去,谁都不许说!爹……做事不大牢靠的,有时候我见着他做事不大妥当,说了他又不听,究其根本,不外乎我年幼又没有功名而已。子之于父,总是年幼的,我只有尽力考试去啦。”

瑶芳涩声道:“哥,你别太拼了……别把事情都往身上揽,天下总有办不完的事儿,家里也一样。你自己才是最要紧的。”

贺成章犹带一丝稚气的脸上露出微笑来:“你才不要想太多,我看得明白,不会执拗的。张先生很好,但终究不是贺家人,咱家的许多事情,也不好全叫先生伤神,是不是?”说着,还揉了一把妹妹的头。

瑶芳哑然。是的,张先生本来就不是贺家的什么人,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。老先生已经很老了,搁朝廷里都得休致了,还为贺家这些破事儿伤着脑筋。

“阿姐好冲动,你多操点心吧。”原本娘临终前说的是,哥哥姐姐要多看顾小妹一些,岂料妹妹比姐姐还要懂事。事情有点乱套,贺成章有点头疼。

瑶芳胡乱点了点头,心情复杂得紧:“放心,我会看好家的。”又是心疼贺成章小小年纪便被逼得多思多虑,又是放心自己哥哥能担得起事情来。

贺成章亦做如是想。如非不得已,他也不想跟这么点儿的妹妹交待事情啊!

兄妹俩如释重负,齐齐吐出一口气来,相视而笑。良久,瑶芳说:“哥。”

“嗯?”

“以后能别揉头了么?”

贺成章:“……”

捧砚的到来打断了兄妹俩的对望:“哥儿,姐儿,老爷回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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贺 敬文回来得还算时候,韩燕娘略喝了两口鸡汤已经睡了,新生儿喝了点水,也哭累了,在他面前不哭也不闹。贺敬文连日来的不顺心都被小婴儿的乖巧可爱吹得烟消 云散,什么楚王、什么赵琪,都玩儿蛋去吧!贺敬文围着小儿子,一会儿戳戳脸,一会儿捏捏耳朵,直到把孩子弄哭了,才心虚地跑掉。

仕途得意,年岁渐长,又新得麟儿,贺敬文这些时日的脾气也好了很多,见谁都笑吟吟的。连丽芳抽空跑书铺子里搬书回来看、养只猫,瑶芳想要对府衙进行改造多加两个门、挖几个地窖一类,他都默许了。

丽芳养猫是受了彭敏姐妹俩的影响,彭氏姐妹在家里无聊,便养了一只小奶猫。彭娘子与韩燕娘交好,听说韩燕娘生了孩子,第二天就带着女儿们到了湘州府来探望。母亲们一处交流着育儿经,小姑娘们也凑在一处说话。

丽芳听说彭家姐妹合力养了一只黄色带白条纹的猫,便拉着瑶芳也要养一只。瑶芳整日里忙正事都忙不过来,哪有心情养猫?不过看姐姐很有兴趣,便笑道:“好呀,你养,我玩。”被丽芳张开五指罩在脸上:“我看你自己就是只懒猫。”

彭敏笑道:“原来我们两个早就养了两只猫了,怪道我见到猫儿就觉得亲切。猫儿懒得动,听说到了冬天就只会趴在熏笼边儿上睡觉。其畏寒似阿毓,娴静如瑶芳。”

彭毓颇为不忿,一皱鼻子,对她姐姐张大了嘴巴学了一声猫叫:“喵~我饿了,还不快拿红蛋来吃?”时俗,凡生子,须煮鸡子,以鲜艳颜色染壳,招待道贺的亲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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